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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六章 要不然,我把姓改了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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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六章 要不然,我把姓改了吧

白勝莉心一凜,隨之而來的是一陣竊喜。正要開口說些什麽,徐永紅卻說,“勝莉,你先出去,這是我們大人之間的事。”

白勝莉難掩嘴角的笑容,忍不住用餘光喵了一眼白明義,只見他輕挑了眉毛,並沒太把徐永紅說的話當回事。

表面那麽雲淡風輕,誰知道他心裏不是風起雲湧?

她輕輕合上門,下樓買了盒果切。端著敲開了傅遠成值班室的門,“小傅醫生,告訴你一個好消息:我媽終於同意要離婚了!”

傅遠成聽見聲音,打開門,兩只眼皮用醫用膠帶粘在眉毛上,眼珠大而無神,只看了她一眼,撲通一聲便把門關上。“你開心可以,別把芒果送我這來!拿走!”

話音未落,只見幾個患者家屬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,立刻排成隊貼在白勝莉身後,也學著敲起門,“休息了嗎?小傅醫生?您能給我看兩眼嗎?”

白勝莉賠著小心退下,一個人把芒果塞到嘴裏,又跑到樓下買了盒西瓜上來,放在門口。隨即掏出手機,在某寶上下了一個訂單,她盤算著,要給整個心外科送一面錦旗。傅遠成說過,他評優評職稱,要有面錦旗,能加不少分。到時候上面就寫:妙手回春,仁醫仁術,治人治心!

這個手術絕對有點玄學在,否則一刀射頻下去,怎麽不光房顫,連徐永紅的心結也給治好了?

病房裏,空調開了 26 度,風量低微,徐永紅半蓋著被子,還不覺得怎麽樣冷。白明義卻無端手心發涼,從腳底漫上一陣寒氣。

他尋到空調遙控器,關了,又過去打開窗戶,有夏夜涼風習習吹進來,

“永紅,好端端的,怎麽突然說這話。”

說話時他自己也感覺到心虛。他怎麽能指望徐永紅像剛從蛋裏孵出來的雛鴨一般,從麻醉裏醒來,見到誰就把誰當自己的親媽。她只是做了個心臟手術,又不是切了前腦葉。

但這麽多年來他們、抑或他們身邊的中年夫妻都是這樣,過不下去的,早就過不下去了,能堅持到這個年紀的人,就算有過幾段走神的經歷,最終也選擇回歸家庭了。

無他,只是人到中年再重新開始,性價比不上算。

他曾經也想過要和徐永紅離婚,他們兩夫妻積怨已久,只要把白勝莉送進陳家,他也算是有一個終身倚靠。這輩子沒有兒子又怎樣,他照樣能後半生享盡清福。名聲在外,還是個愛女如愛子的好父親。

誰成想機關算盡,算不到白勝莉臨陣脫逃,讓他年紀過了五旬還得給低聲下氣地哄老婆。

徐永紅臉側過去,望著窗外,月光溫潤,靜靜披灑在她身上。

“我演累了,僅此而已。”

白明義心裏一痛,她可以說她累、說她怨,但說自己演?人前這樣繁花錦簇,熱騰騰的生活,多少人欲求不得,到她嘴裏,竟然全盤被推翻?豈有此理。

他擡高了嗓子,厲聲道:

“出門在外, 人家尊稱你一句徐老師,你就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?沒有我,你能有現在的生活?能住在高檔單人病房裏,滿目鮮花水果補品?這是什麽,這是社會地位!”

徐永紅聽著他的控訴,充耳不聞,叉起一塊放在床頭櫃前的蘋果,輕輕咬了一口,蘋果皮削得長短厚薄不一,白明義再怎麽假裝自己熟練,蘋果皮的形狀是騙不了人的。

她晾了白明義好一會,才開口道,“明義,我跟了你這麽多年,還是第一次吃到你給我削的蘋果呢。我這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,才有幸吃到削了皮的蘋果,你說,這個蘋果貴不貴?”

白明義自以為發言鞭辟入裏,徐永紅是聽進去了,給了他一個臺階下,忙不疊湊過去邀功,“不貴,不貴!咱們回家,往後我天天給你削,削完蘋果削梨子、削完梨子還有菠蘿,削到你吃膩為止!”

“沒有你,我不會有現在的生活,”徐永紅悄然打斷,“什麽是生活?出門賺錢做事,誰都會幹。開門七件事,柴米油鹽醬醋茶,你做到哪件?你吃的小米粥,小米要熬兩個小時才開花,脫下來的夾克和襯衫要當天熨燙、年節人情往來應酬、各路親戚走動照拂,這樣芝麻小事摞起來,就過了半輩子了。你以為我要圖你那個虛名?哪個虛名背後不是雞毛一片?”

徐永紅一連說了好多話,白明義中間想插嘴,楞是一句也插不上。她好像一個機關槍,射出來的是蒲公英箭,一朵朵打在人身上,不痛,但漫天飛絮,一層層疊起來,就把人埋在裏邊去了。

“我已經不是二十多歲做小姑娘那會了。你剛來深圳的時候承諾的鐘鳴鼎食、烈火烹油的日子,我終究一天沒過上。到老了,就想過個安生日子。我也是做過心臟手術的人了,經不起嚇,經不起吵。就這麽平平淡淡分開,挺好。”

“你——”白明義閉上眼,又想起十幾年前,他帶著徐永紅去她爹娘墓前磕頭,他嗑得響亮,徐永紅就趴在他肩頭,哭得淚人似的。

那時候的她多好啊,一滴滴眼淚都熱騰騰的,不像現在,每句話說出來,都冷得像冰。

他的話被情緒堵住,開不了口,他想吼她想罵她想沖上去撕她的臉,憑什麽是你先開口?就算要離婚,我也不能是被拋下的那個。一閉眼則看到八十歲的自己,一個人老在不知名的地方,沒有親人、沒有同伴,於是又想抱著她的手臂求她再給一次機會。

可他還是聽見自己的聲音說,“那錢呢?”

每當這個時候,理智總是先於感情到達。

徐永紅輕輕笑著,聲音如鈴,在晚風中卻讓人毛骨悚然,“你怎麽敢和我談錢啊,明義,你應該求著我,你不記得我知道你多少事了嗎?光一個違規高價彩禮...”

他眼睛一下紅了起來,沖出去想掐她的脖子,卻被腳下的魚膠禮盒絆了個趔趄,混雜著花香甜香和消毒液的味道湧進他的鼻腔,這才想起來自己身在醫院。

他一下跌坐在地,對著她的床架大口喘氣,身旁圍滿了禮品,她說這些禮品他都可以拿走,反正她也不缺。他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,同時得到一切又失去一切。

徐永紅一字一句地說道,“明義,算了,生老病死, 誰都有個分離的時候。”

白勝莉回到病房的時候,白明義已經離開了。她打開行李箱,一件一件收拾著徐永紅的衣服。白明義把名貴的禮盒和水果都拿走了,只留下一捧香水百合,據說是徐永紅年輕時最喜歡的花。

她一邊收拾著一邊發牢騷,“又不是他生病,帶那麽多魚膠回去,要吃死呀——”

“勝莉,過來。”

徐永紅叫她名字,她走過去,坐到床上,等她差遣。徐永紅張大了雙手,緊緊把白勝莉擁入懷中。

“姑娘,我們要回家了。”

不知道徐永紅用了什麽法子,最後離婚協議,房子三七分,趁著房價下跌,徐永紅折了三成房價現金轉給白明義,比房價最高點便宜四五十萬不止。在房價下跌的浪潮中居然還能有這等收獲,連徐永紅自己都覺是一種劫後餘生。

雖然便宜許多,但短時間內拿出這些錢,徐永紅也覺得負擔,白勝莉說要賣了山東爺爺留給她的房子,或者以房換房,讓白明義住回菏澤去。徐永紅說,傻姑娘,這個時候賣房子,虧都虧死你。

“再者,別的房子還可說,這個房子絕對不能賣!留著,就永遠是他心上一根刺。”

白勝莉笑笑說,“不是你說要和他好聚好散嗎?怎麽現在又小家子氣起來了?”

徐永紅翻了個白眼,“離婚是及時止損,不代表得讓他過得舒服,否則我前二十年的委屈不是白受了?他越是慘,老天才算越開眼。”

白勝莉想了想,道,“那不然我把姓也改了算了,白勝莉,聽著多不好聽,徐勝莉就沒那股子晦氣勁兒。”

“這可是你改第二次名了,得想好。”徐永紅說,“你都 27 了,駕照、護照、簽證,啥名都得改,費死勁了。”

“那不正好,”白勝莉說,“就是要讓車管局、出入境、大使館、公安局的人都看看,我現在可是徐勝莉了!”

徐永紅摟著她,笑作一團。

她帶著徐永紅出院的那天,陽光正好,好到讓她覺得,從今往後沒有磨難,都是天塹變通途。

回家途中,她突然收到一條微信消息,

“我們見一面吧”

落款是,陳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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